（一）外公家的“破烂”

     外公家里有好多“破烂”，掉了轱辘的玩具车，没有扳手的小手枪，用绳子捆了又捆的烂板凳，锈迹斑斑的脸盆架子、搪瓷缸子，用了几十年的纸笆斗（用纸做的成米面的容器）……这些“破烂”，有的是晒太阳时路边捡的，有的是有很多年工龄还不肯下岗的“老物件”。

      每次带孩子去外公家，小宝都会问我“妈妈，太爷爷家的玩具怎么都是坏的呢？”，我说:“妈妈小的时候也没什么玩具可玩，太爷爷出去晒太阳的时候，一看到被人扔的玩具，他就赶紧捡回来洗干净，等你们这帮小调皮来玩”，就是这些坏的玩具，孩子们一点也不嫌弃，玩的不亦乐乎，外公看着，脸上也堆满了笑。

     外公家的脸盆架子，我上初中时就在用，放在土房子的门后头，搭一块旧旧的毛巾，每次从田里回来，用它洗脸洗手，现在住楼房了，卫生间里有光滑整洁的面盆，可这个旧脸盆架子总也舍不得扔掉，用了有27年了。

     外公家的搪瓷缸子，瓷掉了很多，真是时光斑驳如她啊，上面印着喜庆的花卉图案，放点老砖茶和糖熬一熬，在那些年寒冷的冬日，陪伴家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贫瘠却温暖的时光。现在，外公依旧用它泡一大杯糖茶水，看着日子越来越好，喝着心里特别甜。

     外公家的纸笆斗，我最喜欢了，似乎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做的，具体怎么做的，当时太小都记不清楚了，只记得当时外婆让我攒了好多烟盒子，等纸笆斗做好后，就把烟盒子糊到上面，花红柳绿的特别好看，用的最多的就是哈德门和大前门的盒子，现在还能依稀看到他们的模样。这两个纸笆斗目前还在厨房服役，一个装米，一个装面，已经服役差不多30年了，往后的日子，还是靠他们盛米盛面。

    外公家的布艺“手工品”也很多，旧衣服拆了缝垫子，旧床单剪一剪缝小被子，剩下的零碎布头可以拼接成好看的沙发垫，身上穿的衣服，也是有补丁的，舅舅姨妈们给外公买了很多新衣服，可外公舍不得穿，总要等到出门的时候才穿。

     外公家的食物也是容不得一点点浪费，对食物的珍惜，让我们感到羞愧。孩子们不吃的干馒头，外公用开水泡泡吃。剩菜剩饭，一顿吃不完，下一顿再吃。有一次外婆生病住院，特意嘱咐舅舅把家里放了两天没有吃完的米饭倒掉，不然外公看见不管坏没坏又吃了，也不管自己都是九十岁的老人了。

     我的外公生于1933年4月3日，苦难的日子让外公养成了勤俭持家的传统，而这勤俭持家的传统，也时刻鞭策着我们，教育着我们。

     大年初三，92岁的外公因病去世，看着家里到处都是外公留下来的“破烂”不禁泪目，同时内心又充满了温暖和警醒，这些“破烂”身上，有外公勤俭一生的影子，而这些影子，是外公留给我们最好的家风传承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-----2023年2月2日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（二）在云端

     我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，听见寒冷的大地正在冻结一切，鸽子飞累了，落在屋檐上看暮色弥漫，您走远了，走向所有生命的归属地，这个冬天，冷的让人心生绝望…… 

     握着您的手掌有些冰冷，常年的劳作关节很粗大，手很粗糙，可是这样的双手，温暖踏实。

    不能是黑夜，不能是一个人，当夜色降临时，悲伤会充斥整个黑夜，看不见星光，也看不见月色，逝去的生命沉沦在一艘巨大的船中，摇摇晃晃、迷迷糊糊，缓缓滑进未知的世界。

     不知道那个未知的世界，是否会温暖如春，摇曳的花朵开满山坡，在夏天有窸窣的凉风拂过，有蛙鸣和蚊虫，在秋天有结满枝头的硕果，在冬天有围着暖炉的小屋。不知道那个未知的世界，会不会有横行的瘟疫，有无孔不入的病毒，有满身驱赶不走的病痛……

     我想那个未知的世界，一定像云朵一样温暖柔和，每一朵云都承载着亲人的寄托和思念，每一朵云上都坐着逝去的亲人在望着人间微笑。

     我亲爱的外公，今夜，您是否也坐在云朵上对着我们微笑。我们的每一滴眼泪，都会汇聚在一起，升腾在一起，幻化成一朵又大又暖和的云朵，让您坐在上面，会忘记人间的病痛与疾苦，忘记经历过的磨难与悲伤，只记得，一切美好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-----2023年1月27日初六